长春围城亲历者:两军防线间全是饿毙平民的尸体

2019-10-28 22:24:51

八路军(编者注:口述者习惯如此表述,当是“解放军”)围困长春那会儿,爹娘带着三个姐姐住在平治街的一处平房子里。房子对面是市立医院,就是现在的医大二院。往南走二百米是个米市,这一带人来人往很热闹,爹娘就开了个小饭店,挣钱养家糊口。大姐15岁,帮助爹娘端盘子洗碗,二姐8岁,也能扫地抹桌子,三姐3岁,自己在屋里屋外跑来跑去地玩。过往的行人很多,吃喝的人在爹娘的小饭店里进出着,爹娘的生意也做得红火。
  
  不久,长春四处响起了枪声,接着,一车车的伤兵送到市立医院,受了重伤的呻吟着,断了胳膊腿的叫骂着,能走的轻伤兵四处嚎叫着。小饭店的生意多起来,许多头缠绷带胳膊底下夹着拐杖的伤兵们在小饭店里穿梭般进出。据后来二姐回忆说,这些伤兵很凶,他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打人骂人也没人敢管,到了饭店又吃又喝,经常不给钱,吃完了站起来就走。
  
  有一次大姐去医院给伤兵们送饭,一个伤兵用手抓住大姐,说:“别走了,给我当媳妇吧!”大姐吓得魂飞魄散,跳着叫着扭脱了,哭着跑回家去。爹娘也吓出一头冷汗,从那以后,再也不敢让大姐去送饭了。那一年,15岁的大姐刚刚长成,模样很好看的。
  
  一天晚上,爹娘刚把前一拨伤兵打发走,准备关门睡觉,突然看到靠墙角上的一张桌子上还有一个伤兵在趴着睡觉。这伤兵不知是喝多了还是睡着了,爹叫他半天也不醒。看看天色已很晚,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四周的枪声凄厉恐怖,爹娘一时犯了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那伤兵的身子动了动,忽地一下站了起来。爹还没明白是咋回事,那伤兵已从腰里掏出一把小手枪冰凉地顶在了爹的脑门上:“大哥,借点钱花花!”伤兵的声音低而阴沉,透着杀气。
  
  大姐在一边吓得直了眼,大姐哭着给那伤兵一个劲儿做揖:“大叔啊!别打死我爹,一家人还指望他吃饭呢!”大姐跑到柜子边上,把钱匣子拿过来递给伤兵。伤兵没客气,三把两把把钱揣进军装裤袋里,收起枪,对爹抱抱拳说:“大哥,有钱了一定还你,不然我就让枪子打死!”说完从门口闪进夜色,转眼就不见了。
  
  这伤兵后来大约被枪子打死了,因为这钱他至今未还。
  
  进了三月,城四边的枪声稀了,听说八路军把长春城围困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入。爹每天去米市买米,一天一个价,最后一次买米时,爹是用小车子推着一麻袋纸币去,只买回20多斤米。小饭店没有生意可做,到底关了门。
  
  三个月后城里存粮已空,饥饿开始在长春的街头蔓延开来,贫穷的人家根本买不起粮食,粮食变得比金豆子还贵。
  
  街坊二婶子几天没有吃一口东西,实在饿极了,就跑到米市上,摘下手上的金戒指喊着:“谁给我一个窝头!谁给我换一个窝头!”就有人给二婶子换了一个玉米面窝头。饿极了的二婶接过窝头就咬,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男孩从一旁突然冲过来,一把把二婶的窝头抢了过去。二婶在后面追命地追,哭声惊天动地。那孩子不顾一切地边跑边吃,等二婶快追上时,男孩一把将窝头丢进了臭水沟。窝头当然不能吃了,二婶再也拿不出什么东西去换吃的,二婶哭倒在米市上。
  
  这一切,都被正在街边玩耍的二姐看到了。过了半月,人们竟在街市边发现了抢二婶窝头的男孩的尸体,而饿得不成人样的二婶,竟熬过了围困长春的难关,奇迹般地活到七十多岁。
  
  天上开始有了飞机的轰鸣声,一架架飞机飞到长春上空,就撅起屁股下蛋,一朵朵的降落伞在空中开了花,降落伞上挂着一麻袋一麻袋的大米,那是军队在向城里空投粮食。降落伞和麻袋随风飘过伊通河,飘过长春的街道,街上的人们眼巴巴地在下面看着跑着,盼着这活命的口粮能落到自己的眼前。有时落在地上的麻袋摔碎了,粮食洒了一地,百姓们“哄”地一下跑过去抢着扫,手脚快的扫到几把粮食赶快逃走,手脚慢的不仅被赶来的兵没收了粮食,还会挨顿打。可这抢到手的粮食也不一定能吃到嘴里,因为街上还有中央军的“闻香队”,一看到谁家的烟筒上冒烟,进屋里就端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