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儿童清纯而澄澈的眸子里,老师总是那么神圣的,永远是天使般美丽;在成人那深沉而老道的眼睛后面,老师总是那么伟大,永远是圣人般高洁。我一呱呱坠地,便与这样的美丽不期而遇,并且如灯塔般永远照亮着迷航的我。
慈父·秋
我降生在一个金色的秋天。
我家三代为师,被邻里尊为“书香世家”。童年的我,尽管吃的是红薯稀饭,穿的是粗布麻衣,但在伙伴的眼里,我才是最幸福的,因为我有一个性情温和、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好爸爸。到了该读书的年龄,可我却因为家里姊妹多,要照蹒跚学步和顾咿呀学语的弟妹,只能眼巴巴的望着红领巾从眼前飘向远方的学校。爸爸白天上课,晚上帮妈妈做家务,干农活,末了,还要给我讲《十万个为什么》《安徒生童话》和故事、笑话……静谧的夜空群星闪烁,似乎睡眼惺忪,我却意兴未了,缠着爸爸直到“床前明月光”也不肯罢休。周末,爸爸就教我数数字,写拼音,背唐诗。聪明的爸爸用墨汁把我家的厨房兼客房的门板刷成黑色,隔三差五地踹上一截半截粉笔,教我写字。
每每这时,我都要问爸爸我啥时才能念书呢?爸爸摸着我的小脑袋说:“橘子红了的时候,你就可以上学了。”于是,我天天掰着手指头计算着日子,可那米粒大小的橘子似乎跟我过不去,长得忒慢。
又是一个黄灿灿的秋天。我上学了,我哼着“小呀么小儿郎啊,背着个书包上学堂”,背着妈妈手制的新书包走上了漫漫求学路。
“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是我的父亲,引导我走上了读“圣贤书,行万里”的荆棘之路。
蒙师·冬
儿时的我,因为常常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而面黄肌瘦,头疼脑热自是在所难免。那时,我们一年半载很难闻到油荤,更不消说打打牙祭了。俗话说:“白胡子老汉想挣钱,光屁股娃儿想过年。”母亲怕过年,怕我们闻到邻家飘过来的浓浓肉香勾起我们的馋水,怕我们几姊妹围着灶台的可望的眼神。父亲的学校年年都要杀肥猪,每周有一顿荤菜。他上了好几门课,忙得脚不沾地,只好托我的启蒙老师——他的学生廖先翠把分发给他的仅有的几片肥肉端回家。我们几个馋猫从廖老师手中抢过来,一股脑儿塞进嘴里。有一次,我没抢到,便大哭起来。母亲打了哥哥一顿,我还是不依不饶,赖在地上打滚。廖老师见状,连忙说:“海燕,应该在天上飞,怎么变成了小鸡啊!下次,学校要分发好多的肉,都给你!”
我掰着指头数呀数,分发肉的日子终于到了。果然,这次的肉比往常多了两份。一眨眼的工夫,那盛肉的瓷碗就底朝天了。廖老师笑了,两个酒窝格外的迷人。我也笑了,似乎两眼也有了神光。
我写“m”的时候,总是歪歪斜斜的,看到老师,我的心怦怦直跳。她颜悦色地说:“你怎么让‘m’睡着了呢?”说完,莞尔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她手把手地教我书写拼音。可惜我的作业本是父亲自己刻写的蜡纸印的,没有拼音格。老师就给我添上了拼音格,一笔一画地教我规范书写。
此后,我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我也越来越喜欢读书了。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是廖老师为我打开了知识的大门,在我那冬天般的童年引领我去探索神奇的未知世界,在那物资匮乏的年代给了我丰盛的精神食粮。
人师·春
改革的春风沐浴着大地,我家的生活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然而,并不富裕的家境逼得我选择了读我并不喜欢的师范学校。进校后,我不再是超级尖子生了,失落感使我像霜打的茄子——蔫了,我想打退堂鼓,去读高中了。班主任周福贵老师轻言轻语地对我说:“人生的岔道多如牛毛,可人生去不可以重来。你选择了就要坚定的走下去,像小猫钓鱼那样三心二意,是不会收获金灿灿的人生的。”然而,我几次考试还是不理想,为了挣到甲等奖学金(师范生的国家补贴,学校分成了若干等,与学生的表现和学习挂钩),我决定铤而走险。没想到刚刚把书拿出来,就被眼尖的监考老师得了个正着。
第二学期开学那天,阳光明媚,和风习习,周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海燕是要搏击风浪才能成为大海的主人!再说,你将来能直面你的学生吗?”我红着脸央他别告诉我的父母。周老师犹豫了片刻,说:“好吧,但你要记住,‘爱拼才会赢’,靠本事吃饭,腰板才挺得直!”我暗自下定了决心。
体育是我冲击“三好”的瓶颈。在那个鸟语花香的春天,我每天下晚自习后都要围着足球场跑上几圈,还要在单双杠上舒活舒活筋骨,顺便可以呼吸春天芳香的空气。没想到我一失手,肩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第二天半个脖子都动不了,又怕老师责罚,便没敢吱声,却还是被细心的体育老师林立发现了。我本以为不苟言笑的林老师会狠狠地训诫我,没想到还借给了我护腕、护腿、哑铃,让我先练习手臂、大腿的肌力和关节的灵活性。我怕弄坏了那些器具,便藉口推掉了。没想到一次晚饭后我正在寝室里呆呆地望着窗外盘旋飞舞的燕子出神,他来到我的寝室,手里还拎着那些器具。他严肃地对我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可这‘金刚钻’哪来呢?得练啊!怎么练呢?不能使蛮劲,要讲究方式方法。你以后对待学生的学习和表现,也要如此。”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是周老师和林老师在我的心理断奶期,给了我人生的航标,在我的心底播下了正值、坚持的种子。
征途·夏
不久,我也忝列人师了。几年摸爬滚打下来,我逐渐理会到了老师的辛酸与神圣才是真正的“痛并快乐着”的。近些年来,不少学生的父母外出打工,引发的“单留学生”现象日益凸显。这年初夏,天还没有大热,班上一个品学兼优的水灵灵的女生,总是无精打采,魂不守舍。我问她,她只是叹气、流泪,就是不吱声。我只好采取迂回招数,终于弄清了原委。她的父母先后去广州打工,结果钱没挣到手,两口子却闹起了离婚。我便特意安排了一次作文,让孩子们写写自己的父母或心中的父母。她无助地写道:“爸爸、妈妈,既然你们都爱我,可为什么非要我选择呢?你们知道吗,选择就意味着失去啊!”我赶紧要了她父母的地址,分别写了一封恳谈信。一个多月后,那个女生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并在周记中动情地说:“刘老师,你真是神笔马良转世,一封信就让我爸爸和妈妈和好了。你知道吗?那些亲戚可是绞尽了脑子也没劝动啊!”
又一个夏天的小晌午,火辣辣地太阳炙烤着大地,鸣蝉的叫声更是让我们烦躁不安。有一个男生因盗窃和诈骗,警察找上门来。为了杀鸡骇猴,他打算到教室当众抓捕(那时还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等法律),我只好带路。刚走到教室门口,看见了脸色惨白的哪个男生,两眼泪花,似乎在哀求我什么。我楞住了,转身央警察。后来那个学生在狱中来信说:“刘老师,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的亲生父母对我除了打,还是打,可你就像天使,用美丽的心灵感化着我肮脏的灵魂。”
夏天是生长的季节,是走向希望的季节,也是孕育成熟的季节。
我们这些“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年复一年地雕刻着心中的天使。其实,在学生心中,我们又何尝不是他们心中圣洁美丽的天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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