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道士塔》

2019-11-30 07:33:16


因为要上〈道士塔〉的原因,上午上了一节课听了一节课后,不得不坐在办公室里,和余秋雨再做一次迫不得已的交流。十年前读余的〈文化苦旅〉时,道士塔的影响还是挺深的。作者极尽嘲讽挖苦之能事,对整个民族的悲剧的怜悯痛恨之心,以及余氏特有的看似厚重的文化情绪,当时是很是感动。那时,余秋雨的真实面目我还不是看的很清楚,当他摆起一副渊博厚重的姿势之后,后生小子还真有点爱不释手。那时,一本精装的〈文化苦旅〉要二十多元,但我还是忍痛买了,后来余出一本,我买一本,〈霜冷长河〉〈千年一叹〉〈秋千架〉〈山居笔记〉等等,一路买来,颇花费了我大量的银子。可惜的是,现在这些书一本本的躺在我的书架上,我再也懒得碰。一方面,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是越来越厌恶余秋雨,偌大一个中国,文人无数,余是典型的文人无行,面目可憎;另一方面,这些书都以文化精品的面目出现的,可是现在读他,只觉得暗藏在字里行间的只是摆谱而已,已经读不出半点的文化了。

〈道士塔〉这篇文章,以前〈读者〉杂志刊登过,后来收在〈文化苦旅〉里的〈病梅记〉〈都江堰〉〈白发苏州〉等等好象也都在〈读者〉上亮过相,余书现在大行于天下,我想和〈读者〉的一再推崇是分不开的。道士王圆渌的所作所为,后来也在其他的地方见过记载,没有余说的那么糟。一个穷道士而已,把持敦隍不是他的错,也只是当时的体制,敦隍所在,大漠戈壁,漫漫黄沙,整日面对可怖的石像,腐烂的经书,一般的官员谁愿意去,而且当时,敦煌的卷宗和石像也不像现在是什么什么文化的象征,这些东西后来一批一批被外国人买走、偷走,被他们研究之后才被国人重视,才被称之为文化。王道士的所作所为,比起满清王朝北洋军政的租借卖地仁人丧权辱国,也只是个小样而已。可是余把“愤怒的洪水向他倾泻”真是有点莫须有。在文章中,余一再写王道士的“卑微、渺小、愚昧”,一再对他揶揄嘲讽挖苦,一再表示对他愤恨,而对来买经卷、偷经卷的斯坦因、伯希和等等描写,作者是一再的写他们的不远万里、风餐露宿、倾家荡产,一再的称他们为学者为专家,一再的写他们对文化研究的热爱。不经意间,余的用心和骨子里那点货色动已经显山露水了,斯坦因、伯希和等等能算学者专家吗?他们是冒险家,是强盗,他们只是和义律和瓦德西一样的掠夺者。余不把他所谓的满腔怒火向这些人倾泻,而把种种无端的罪归于王道士一人,不知道是什么情结在使然。这样的文笔做派,这样貌似爱国、爱文化的姿态,这样莫名其妙的情绪,在余的其他书籍里都是一样的,可惜的是,许多人视而不见,以至余书大行特行,为余赚足了银子。










敦煌的卷子我在〈书法〉杂志上读过一些,唐代僧人开始抄的经书也确实令现代任何一个有名的大书法家叹为观止。一代代的无籍可考的僧人无日无夜的抄录经书,〈金刚经〉〈莲花经〉〈心经〉〈观音经〉等等,一本本的抄,几千本几万本的抄录,一代代的积压沉淀,一代代的无名的僧人由少抄到老,然后死掉,然后又一代代的僧人接着干,这样的日积月累,就形成了敦煌蔚为大观的经卷,也成就了现在无数学者为之殚精竭虑的敦煌文化。

从1902年王道士把敦煌一个藏经洞的几册经卷送到甘肃学台叶昌炽开始,到1930年近代学者陈寅恪首先提出,敦煌渐成一门学问,称之为敦煌学。甘肃河西这个地方,原来是有名的河套草原,牛肥马壮,隋以后开始沙化,至唐以后,几个和尚来到敦煌,见此处的石材不错,就挖了几个石窟,躲在里面研究佛教大义。佛家和儒家道家的修行研究形式是不一样的,佛家的修行方式是念经抄经,〈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中说“若有善男子、善女人,能于此经受持书写读诵,则为如来以佛智慧,悉知是人,悉见是人,皆得成就无量无边功德”,“书写读诵”即能成就这“无量无边功德”,于是抄经读经成了所有僧人的日常作业。有的僧人一生抄经书无数,至死也没弄明白“明净台、菩提树”,但却积累了书法学、文字学、经学的种种繁荣的端倪。有一段时间,我曾认真的临写过敦煌的明代一无名僧人抄录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这个和尚,穷一生之力抄录〈金刚般若波罗蜜经〉4万多册,虽没有成佛,但书体的老道精妙,笔势的美妍流畅,已是书之神品。也难怪敦煌学能够引起国际学界的注意。








敦煌学现在的研究主要从三个方面入手:敦煌遗书、敦煌石窟、敦煌史迹。当年王道士一块两块的银圆买掉的经卷,已经成了不列颠博物馆的藏品,一册经卷在拍卖场上几百万几千万美圆的记录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若是王道士地下有知,不知现在做何感想。王道士是个可怜的道士,生前用经卷换几个铜板以求生计,没有什么民族文化、佛教文化、敦煌文化的概念,余把文物遗失的罪归在他身上,既是王道士的悲剧,也是余秋雨自己的悲剧。

余秋雨作为一个流行的作家,写着流行的文章,论着流行的话题,说着流行的声调,用流行吸引大众的眼球,以卖文赚钱买房卖车住高楼,这本身是没有错的。可惜的是,这个流行的作家定位不够,他偏偏以一个文化人甚至以文化的代言人出现,这样的噱头就不免另人倒胃口。中央电视台这几年的收视率成问题,我想是频频让易中天、刘心武、余秋雨这批流行文人在央视上亮相不无关系。我爱人和我一起看央视的cctv青年歌手大奖赛,每每临到余氏点评时,她就换台,她说她一看见余秋雨点评,就想起〈大话西游〉中的唐僧,罗罗嗦嗦让人到胃口。我则常常不让她换,因为我想看看我听了他的点评是不是真能把我的胃部消化不良给治好。韩寒、余杰骂余氏的时候,反击的人很多,说余秋雨什么诚实的理性、普及了文化,我则为韩余两人叫好。这两个人,韩寒比我小几岁,他读高中的第一年,我刚走上工作岗位,他的穿着棉袄洗澡之说我极为赞赏,而余杰和我同岁,北大的才子,他的每一本集子我现在仍然“读书夜半,文采飞扬”!可惜王小波死了,不然依了这只独立特行的猪的脾气,也会站出来骂几声的。





〈道士塔〉现在不为我所喜,但当年刚读它的时候还是有感觉的。王道士的愚昧、民族文化的丧失、一个时代的昏聩都在余秋雨的笔下娓娓道来,应该讲〈道士塔〉是余写的较成功的作品。当年读〈道士塔〉的岁月是挥之不去的,岁月在流逝的时候,就意味着它将永远的不再,就意味着它只能向前,就意味着它不可能呆滞和停留。但岁月在我们心灵划过的痕迹,使我们能清晰的体会它的穿行,能静静的感受它的律动,能清醒的把握它的存在。如此,我们的日子就不会留下悔恨,所谓青春无悔也就是说人不要昏昏噩噩的过,不能麻木的过,说着人云亦云的话,最后丢掉了自己,没了自己。

十年前,我走在青春的葱郁里,读着余杰、王朔、莫言、路遥……也读着余秋雨,读着〈道士塔〉,他们陪伴我穿越了生命中最寂寞的日子,启发着我写着“二十岁,寂寞的缺口”这样的诗句,现在,那些日子已经远远的在另一个时空对我观望,我所能做的,就是用心的体悟我的生命本源,用心阅读着别人和我的人生,也用心的阅读着奇妙的红尘万物。我想:我的生命将因为阅读而精彩,因为阅读而深刻,因为阅读而妙不可言。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感谢阅读,感谢余秋雨,感谢〈道士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