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教学论文:学生作文“虚无化”倾向例说

2019-10-24 20:31:35

  作者:崔国明

  叶圣陶先生早就说过:“作文,就是用笔来说话。”但是我们却时常感叹,在学生的作文尤其是考场中,常常会失去“我”,有时甚至失去了“人”,因为很多学生在作文中不说“自己的话”,甚至不说“人话”;感叹之余我们又时常感慨,这样的作文居然还能大行其道、长盛不衰,甚至还有可能在高考中博得青睐。

  我将这种现象称为作文的“虚无化”。而“故作深沉说套话”、“展开笑脸说好话”、“左顾右盼说废话”“睁着眼睛说瞎话”等则可能是学生作文“虚无化”的最典型的表现。

  现象一:故作深沉说套话

  我们不希望在学生的作文中看到“过于幼稚”,但我们也同样不愿意在学生的作文中看到“过于成熟”。但是,那种与作者的年龄特征和心智特征极不相符合的“故作深沉”“高深莫测”却屡见不鲜,甚至可以说充斥于当下的学生作文中。

  见惯了满月光华,完满无缺,那一弯弦月却以沉默的睿智的空缺,让孤独者窥视人生的真谛。观遍了浩荡沦海,无端无涯,那一涓细流却以灵动而隽永的渺小,让思想者探究生命的奥秘。识尽了喧嚣红尘,拥堵繁盛,那一片空山却以沉稳而清新的寂寥,让归隐者顿悟宇宙的深义。

  见惯了太多这样的行文,而这却是时下一些优秀作文的“样板”。整齐的句式,华美的语言,确实很美,很迷人,我们不得不佩服作者驾御语言和描写的功力,这也的确能够取悦于人,也许这就是能够归为“优秀作文”之列并公之于众、让人欣赏的主要原因。

  但是,如果我们抛开文章华美的语言和整齐的句子,撩起它那迷人的面纱,从思想和内容的角度来进行分析,那么,谁知道这是在说什么?作者想要表达什么?又有谁能揣摩到作者内心的真实想法呢?“孤独者”“思想者”“归隐者”,这罗列的三个概念本就不在同一个层面上;而“窥视人生的真谛”“探究生命的奥秘”“领悟宇宙的深义”在一般人看来,又实在是大了点、玄了点、空了点,其实质与“随着科技的发展、社会的进步,我们的生活越来越丰富多彩”之类的套话毫无二致。

  所以,我之管见,以为这样的行文除了能够增加一点文采外,别无所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只是作者故作深沉地说的一堆套话。这样的语言不应该出自一个十七八岁的中学生之口,这样的文章也不具备作文的最起码的要求——信度,因为我们希望在学生的作文中见到的是学生极富个性的自己和“他”的语言,而不是政客般的世故和圆滑。

  作文需要求“真”——“真”的形象,“真”的语言,“真”的感情。

  现象二:展开笑脸说好话

  老子曰:“信言不美,美言不信。”我们都说作文要“我手写我心”,也就是说,在作文中学生要通过“我”的富有个性的语言,来体现出自己对生活的观察、自己的思考以及自己的感悟,这其中就要处处都闪现“我”的影子,并且要让别人也能够通过“我”的语言感受到文中所表达的确实是“我”的思想、“我”的观点、“我”的理解和感悟。

  但是,目前的普遍现状却是,学生的作文始终处于一种“无我”的状态,因为缺少了自我的发现和感悟,缺少了可言之“物”,于是只能靠语言来“包装”,于是只能“矫情”,堆出笑脸去说一些“看上去很美”的“漂亮话”,寄希望于通过语言的“繁荣”掩盖内在的“苍白”,从而打动读者。如下面的这个例子:

  记得曾说过,生命充满了劳绩,但还诗意地栖居于这块土地上。要感谢,这位精神的探索者,为我的心里留下了一隅空白。让我在心烦意乱之际,能够冷静地思考,吟上一句“人生天地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让我在忙碌中,能够偷得浮生半日闲,欣赏一段“他年傍得蟾宫客,不在梅边在柳边”的还魂爱情。如五柳先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籽”;如东坡先生,“颂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如守着瓦尔登湖的梭罗,如遥望乞力马扎罗之雪的海明威。他们都是诗人,在属于自己的空白天地中,诗意地栖居。

  上面这段文字写得可谓洋洋洒洒,竭尽纵横之能事。从余秋雨的文章,到的精神;从鲁迅的诗歌《悼杨锉》,到庄子的名言;从《牡丹亭》中杜丽娘的吟咏,到五柳先生的理想展望,到东坡先生的赤壁放歌;从守着瓦尔登湖的梭罗,到遥望乞力马扎罗之雪的海明威。跨度之高远,引用之丰厚,可以说古今中外无所不包;整齐的句式,丰富的诗句,显得异常的华丽,这的确可以“吓唬”住一部分人。

  但是,“披文入境”,这些堆砌的诗词,这些罗列的资料,真正能够服务于文章主旨“留一点空白”的又有多少?也许是我的领悟能力不够,但是我总觉得文章时一味地在说“漂亮话”,因为作者所举的这些事例、所引用的这些话语,很难和“空白”扯上半点关系,几乎没有一样是能够服务于文章主旨的;而段末“他们都是诗人,在属于自己的空白天地中,诗意地栖居”的总结则完全就成了一种“标签”和“摆设”,是人为的强加。

  作文需要求“新”,但不能一味标新立异。要有“新”的见地——是为“见人之未见,发人之未发”,也要有“新”的语言——是为鲜活清新。

  现象三:左顾右盼说废话

  不清楚到底是作文教学的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现在很多学生不愿意披露自己的内心,不愿意把自己所想、所思、所感暴露在他人面前,而是想方设法掩盖自己的思想和观点,“左顾右盼”,顾左右而言他,说的全是一些不着边际的“废话”,或者干脆借自己的嘴去说“别人的话”。而高考在选拔学生的优秀作文时却往往忽视了这一点,将这样的作文遴选了出来,并且公之于众、让人欣赏,这是非常危险,也是让人无法理解的。

  不觉间,已到夜晚。皓月当空,繁星满天。我走到一个小亭前,看见一位身着白衣,豪放飘逸的男子,在亭中举起酒杯,对月当歌,“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我想到了他“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的豪放,“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感伤,“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新。

  区区140字,引用的诗句竟然多达5处50余字。如此密集的轰炸,如此令人眼花缭乱的堆砌,但最终给人的印象却是“不知所云”。这里撷取的还只是其中的一段,而原文的堆砌更是比比皆是,充斥全篇。不妨让我们做一个试验,剥除文段中所引用的李白的诗句,看看最终“剩下来”的还有些什么:

  不觉间,已到夜晚。皓月当空,繁星满天。我走到一个小亭前,看见一位身着白衣,豪放飘逸的男子,在亭中举起酒杯,对月当歌。我想到了他的豪放、他的感伤、他的气势、他的清新。

  比较之后我们就会发现,其实作者至多只是一个“资料搬运工”“诗词组装者”,因为很多话其实都是李白说的而非作者自己的话!所以,看似信手拈来,实则堆砌诗词;看似行云流水,实则云里雾里。试想,如果我们看到这样的已经剥除了李白诗句的作文时,还有谁会觉得它“优秀”呢?

  能够引用,当然不是坏事。正如鲁迅先生所言,一者“见得丰富”,二者见得凝练。但是要恰如其分,因为凡事过犹不及。任何的引用都只能是点缀,都要服从于内容的需要,超过了一定的“度”,也就会成了堆砌,成了废话。

  作文需要务“实”,不能务“虚”。与其哗众取宠,不如实实在在。

  现象四:睁着眼睛说瞎话

  有人将现在的学生作文戏称为“睁着眼睛说瞎话”“闭着眼睛说梦话”。的确,在某种程度上,学生作文正逐渐沦落为一种文字游戏,有着太多的虚浮与柔弱。甚至从一些遴选出来的所谓“优秀作文”中,我们看到最多的可能还是“大文化”的排比铺陈,“假大空”的议论抒情,“程式化”的起承转合,“梦话般”的无病呻吟。

  流水如斯,吟一曲咏水绝唱,洗一身人间铅华。让我说声:“谢谢你!”你用无形的言语淘尽流沙,让屈子泽畔行吟,让范蠡五湖泛舟,让达摩一苇渡江……更让如今的我释下负荷的重压,汲取平静下的力量与热烈。诚然,流水无言,却接纳了多少人的倾诉与感慨,赐予了多少人以勇气。于是,生命里便有了挑战者的雄风。

  读罢上文,我心生疑虑:是“流水”让屈原自投汨罗的?是“流水”让范蠡泛舟五湖的?也是“流水”让达摩一苇渡江的?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异常别扭。难道这就是“流水”“无形的言语”的魅力?那么,屈原自投汨罗,是不是还得对流水说声“谢谢你”呢?这样的行文,完全经不起推敲,真的不知道作者想借此表达什么。这已不单单是令人生厌的“睁着眼睛说瞎话”了,简直就是痴人在说梦!这样的作文,居然还是高考优秀作文!

  曾经有一位学生在他的高考作文中如是说:“什么仰望星空,脚踏实地!我就想当官,就想当公务员,当公务员赚大钱,这是我的真话。”结果可想而知,零分非他莫属;理由当然也很简单,思想不好、动机不纯。对此,之子胡德平批评说:“我看了得零分的一份卷子,……这个思想当然不好,但是你给他一个零分好不好?现在整个社会风尚都是当官做公务员,人家说句实话就是零分,是否教育部门又在通过考试让青年学生让出自己的灵魂思想呢?”

  这其中的对比是显而易见的——说一些悦耳的瞎话是高分,而说几句发自内心的真话却是零分。究竟是学生出了问题,还是我们作文的导向出了问题,抑或是两者都出了问题呢?我不得而知。

  作文,无论是日常的教学还是考试,可能都重在引导。无论是作文的源头还是作文的评价,都应该着力引导学生去“求真”“求新”“求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