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班级授课制的教学组织特性来确定“作文”教学的侧重点

2019-12-05 11:21:24

作文,究竟是“写什么”更重要,还是“怎么写”更重要呢?

日常认识里,人们往往根据内容和形式的关系来回答这个问题。既然内容决定形式,那么,“写什么”的内容自然要比“怎么写”的形式更重要了。一篇作文,如果连“写什么”都不清楚,如何能运思下笔呢?又由于“写什么”源自学生个人体验,是作文的源泉,所以,众多作文教学都共同地把“体验”置为训练的第一要义,甚至作文之前要求学生真实地走进现实生活去观察和体验。

其实,这看似合理的日常认识中含有不甚精细的思量。如果没有厘清作文的特性,就生硬地借助“内容与形式”范畴来判定“写什么”比“怎么写”更重要,偏颇之态难免露现。

明晰作文特性,是判定“写什么”与“怎么写”何者居先的前提。



“角色理论”是社会学的基本理论之一。其中的“角色”全称为“社会角色”,是社会学里的一个重要的概念,以之解析社会成员在现实社会里的一系列活动是否合乎社会的要求与规范。“如果给‘社会角色’下一个最一般的定义,那么可以认为,社会角色是指与人们的某种社会地位、身份一致的一整套权利、义务的规范与行为模式,它是人们对具有特定身份的人的行为期望,它构成社会群体或组织的基础。”【1】美国的戴维·波普诺的解释就简洁些:“角色是对群体或社会具有某一特定身份的人的行为期待。”【2】这两个关于“社会角色”的定义里的“行为期望”或“行为期待”以及“行为模式”,是每一生命个体在某个社会活动领域里必须遵循的准则和规范,表现的行为风貌就是他(她)在这个活动区域扮演的角色形象。

由于每个人不可能只活动在一个固定不变的社会区域或层面里,因此他(她)扮演的角色是多种多样的。联系到与“听”、“说”、“读”并列的“写”,此种活动也有不同的区域,而言语主体,即“写”活动的主体,出现角色不清或者角色混乱的局面也在所难免了。

那么,“写”包含哪些不同的区域或层面呢?言语主体扮演的角色形态又是怎样的呢?

请看下面的论述。

首先,笔者把“写”同“听”、“说”、“读”三类活动相比较,把“写”解释为:以书面的语言符号为载体的人的表达活动,其活动结果命名为“文本”;然后根据此活动中主体的意识状态,将“写”分成有意识、有目的、自觉性的“写”和无意识、无目的、不自觉的“写”(例如信手涂鸦等等)两类;最后,把前者作为本文论述的内容,又得出三种形态的“写”。

具体解析如下:

“写作”,属于言语主体的社会语文活动层面。主体陷于灌木丛般的社会,羁绊甚多,扮演的是现实社会人的角色,其活动产品称为“作品”。

“习作”,属于言语主体的语文学习活动层面。主体独居一方天地,自我修炼,处于一种非常自由的状态,扮演的是自学者的角色。“习作”作为动词时,也可称为“练笔”,指活动过程;作为名词时,指活动的产品。

“作文”,属于语文教学情境下的“写”活动,特指“学校教育的班级授课制下、以学生的角色学习‘写’而展开的非独立活动及其结果”,这种“写”活动是在集体性的教与学的背景下进行的,在整个课程体系的弥盖下进行的。



站在语文教学的立场,下面就对比着谈谈“作文”的特点。

第一,从活动的区域来看。

“写作”是现实生活世界里的书面语活动,现实地进行着,具有实战性;无论是文学性的还是应用性的,都将适当承担此活动的结果,负担相应的社会责任。“习作”,却是言语主体在自我领地内的学习“写”的活动,私密性强。

“作文”呢?它运行于整个课程体系之下班级授课制之内,语文的“听”、“说”、“读”等等知识,其他课程的内容和其他学生的活动必然会对“作文”产生影响。这是制约于“教授之网”和“学习之网”里的“学”,是科学世界的活动,具有模拟性和虚拟性,——并不是为了直接满足现实社会里的交往,也不是为了某种直接的现实目的(包括升学、应聘等等过程中的“写作”活动之类),也就没有必要过于追究此时的活动在现实社会里的后果。



第二,从言语主体扮演的角色来看。

“作文”主体是学校教育体制内的学生,各类学科知识都对其发挥影响,语文教育里的其他知识(譬如阅读里学习的知识)更是此角色活动里不可缺少的元素。“写作”则不然,主体是社会人,把社会元素纳入角色扮演,遵循社会规范,“社会之网”牵制着个体的活动;有时甚至出现集体性的“写”活动,个体只是“写”集体之中的一分子。相形之下,“习作”活动里的角色扮演却“自由”得很,自我主宰,既无教授之网的束缚,也没有社会之网的牵绊,随兴而动,任意而发,随情绪且行且止,任意飘荡。

第三,从活动状态来看。

学习“写”应该是“涩勒之旅”【3】,以言语形式的掌握为焦点,讲求言语技巧的训练。“习作”的进程由“自我”决定;“作文”是一个由语文教师全面监控的进程,——否则,教师的主导地位就无法实现,也就不是“语文教学”了。

“写作”却是“圆熟之途”,扬长又避短,用娴熟的言语技巧来完成的交流活动,并且还把当下现实存在的读者状况作为影响写作的重要元素。

当然,读者意识在学习“写”时也不能忽视,但不过是一种设想的“读者”,随学习“写”的训练要求而变化。

第四,从活动的目的来看。

“写作”直指社会交往、信息沟通、情感交流,直接满足现实生活。“习作”和“作文”有共同之处,都以提高言语能力为旨归。差异呢?“习作”自始至终由自我调控,有时纯粹是宣泄某种情感而已。“作文”目的通常是由教师来订立的,指导学生来共同达成,并且对完成状况施行评价;即使所谓的“自主作文”,其实也有一定目的,或显或隐罢了。



至此,笔者来回答篇首的问题了:在“作文”活动区域内,“怎么写”比“写什么”更重要。这是因为:

第一,“作文”是学习‘写’的过程,不是社会性活动的“写作”,也不是个体性活动的“习作”。“作文”受制于语文课程,服从语文课程言语教育的特征,以提高言语能力为主旨,——也就是说,把“怎么写”放在“作文”活动的首位,教会学生通过“作文”活动用言语来承载思想意识和外界事物,学习各种言语表达方式和技巧。

在社会性的“写作”里,直接目的是用言语来进行表达和交流,言语仅是表达和交流的载体。人们关注于言语承载的内容,阅读者也往往陷入“得意忘言”的境域。因此,“写什么”才是焦点,“怎么写”自然服务于“写什么”了,以“写什么”来定“怎么写”。许多考场中的“写”,其实也是社会性“写作”的特殊样式,因为它不是学习“写”的过程;如果考生能够在确定“写作”内容方面独出心裁,另辟蹊径,显示了睿智哲思与文化底蕴,取得的功效经常会胜过“写作”形式上的精雕细刻,“苦心经营”。

“习作”却是极度个体化的“写”活动,“写什么”和“怎么写”孰居主导,全由“习作”者自己定夺。侧重宣泄情感者,“写”的内容自然是统帅,像私人日记;偏好增强言语技巧者,“为文造情”的出现也无可厚非,——那是私人的空间。

第二,“作文” 是学校教育班级授课制下的“教”与“学”双边活动,是集体性的言语实践活动。所以,活动过程如何组织和效果怎样评测,也是“作文”中必须考虑的问题。毋需多论,相距甚远的“作文”内容,表现方式和表现技巧的难易亦存高低,因而效果的评测就难以树立同一个尺度;并且,“教学面”也大为缩小 ,——教师不可能在四十五分钟的课堂里,针对四、五十甚至六十以上学生的不同“作文”内容来提供周全细致地“怎么写”的辅导。

所以,通过一系列教学事件,预设某个共同的“作文”内容或区域(无论出自老师还是学生),触动并激发学生的思绪与情感,只是为了使“作文”教与学的双边行进过程更通畅罢了,——这仅是“作文”活动实质展开的必要准备而已。而指导与学习“怎么写”才是教学进程中的大事,才属于真正的“作文”教学进程。这样,班级授课制的优越性才能够充分展示。

何况,有时“作文”教学进行的是单项或局部训练;此刻,更是把“怎么写”置于首位,“写什么”反而难见其全貌和深度。

第三,学生的体验的确很重要的,它是“写”的源泉,“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嘛。所以,语文课程丝毫不能放弃指导学生体验生活,指导学生从生活中挖掘“写”的素材。但是,语文课程中的“作文”只是“写”的一种特殊形态,是学习“写”的一种过程,是在课程体系之中完成的。因此,学生体验的丰富性和深刻性(学生素质高低的整体体现)应该由各门课程共同来提增,——这是课程体系整体的职责,而非语文课程一家的“独任”。如果“作文”教学花大量时间增进学生的生活体验,忽视了“怎么写”的指导,课堂教学就将出现李海林老师说的“语文教育的自我放逐”。



最后,来谈谈内容和形式吧。应该承认,根据内容和形式这一对范畴,来判别“写什么”与“怎么写”孰更重要,无可厚非。但是,请注意,不同的视域中, “内容”与“形式”的具体所指是动态变化的,在这个区域被认作“内容”的东西,换在另个区间就成为“形式”了。语文课程的“作文”,作为一种特殊形态的“写”活动,“写什么”(表现的内容)是为“怎么写”(表现的形式和技巧)服务的;也就是说,“写什么”反而成为“作文”活动凭借的某种手段,“怎么写”转化为“作文”活动实际的关注点,成了“作文”活动的实质内容了,——这与社会性的“写作”迥然不同。笔者在教学过程中,就会采用让学生用不同的表现方式和技巧去书写同一个内容,以提高“写”的言语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