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11月,专案组归分工系统的专案组第二办公室掌管。专案组是二办所辖专案中最重要的部分,管辖被认为是“黑线”的17个对象:、、、李锐、、王平、、李志民、、刘震、钟期光、饶正锡、洪学智、邓华、万毅、吴自立、浦安修。
和一样,先被关在五棵松,后又被转到罗道庄。在五棵松,一天,从他的高度近视眼镜片后发现哨兵押过一个衣服褴褛的人,正是他“经常相逢在梦中”的彭老总--。常常反抗,一次(也许是故意)在院中和人员顶撞起来,大吵大骂,听出是老战友的声音,激动得紧贴到窗户上去听。在批斗的高潮中,常和被押在同一串车上游街,被“揪”在同一个台上挨斗,在目光中交换心声,共同承受这一时代的疯狂。
在1994年出版的《自述》中回忆到他和一起被大会批斗的情况说:“6月底7月初召开了我们的斗争会,我和有关的同案人才得以见面。被斗的人中,年纪最大,我很担心他吃不消,常常抬起头来看望他,这时造反派监视人员就狠狠地把我的头压下去。为此三番五次,他们就骂我不老实。”就在这样的时刻,老战友仍然关心着他。
“大批斗”的暴虐过去了,1968年开始了一场更为残酷的、隐秘的斗争--审讯。
专案领导小组的要求是对所押“案犯”在春节前定案,提出要“只争朝夕”,“歼灭战一定要打下来”。
1967年9月28日至12月6日,专案组8次审讯的入党问题,目标是“是假党员”。然而,在1928年平江起义后给写的报告中,明明写着“入党三阅月”。专案组初战失利。从新年开始,又突击审讯所谓“里通外国”问题。对专案组提出抗议:“对我的审查,用党内同志式的谈问题可以。审讯式的,拒绝谈问题。”主审人答:“对你就是这样,你要老实认罪。”对专案组来说,是敌人,并非同志。
从1952年抗美援朝中到1959年,5次被派去苏联谈判或访问,在专案组的方案中都当作“里通外国”罪行来审查,重点审1955年和1959年的问题。
1955年“问题”的起因是,原驻苏大使在“”被揪斗和监禁中写了一个“关于1955年在苏联里通外国勾结苏修”的材料。这个材料是怎样“制造”出来或逼出来的无人关心,却令专案组大为兴奋,立即上报。
1955年5月24日,参加华沙条约国会议回国,途经莫斯科,苏共赫鲁晓夫让翻译费德林向中国驻苏大使刘晓转达他的意见:赫鲁晓夫要和谈话,主要是谈军事问题,因机密性大,建议苏方只由大将、中方只由大使刘晓参加。指定由费德林任翻译。费德林要刘晓向解释,听后说,应尊重苏方意见。会谈后回国,将会谈内容向主席作了汇报。
审讯开始,从谈的情况中得不出“里通外国”的结论,审讯人火了:“我们看你是与赫鲁晓夫共同搞阴谋。”“由你们定,我无法说,你们说搞阴谋就搞阴谋,你们是客观的吗?”回答。
“第一你背着,第二不让翻译参加,第三代表团成员没有参加,根据这三条是不是里通外国?”
1月10日到12日连续3天,6次审讯。再三说,约见赫鲁晓夫他是被动的,没有谈危害党和国家的事,回国向毛主席和周总理报告过。
正患感冒,不断咳嗽。“过堂”回来满脸怒气,一次气得把收音机扔掉。
15日、16日连审4次。疲劳、气愤,神志昏迷,行动趔趄,最后,按审讯人的要求承认,谈话没请示,没有代表团员参加,应向毛主席请罪。
17日审讯两次,审讯人进一步要承认和赫鲁晓夫谈了1954年的高岗问题。反复声明没有,审讯者追逼不已,大声回答:“我不能满足你们的主观需要!“审讯骂:“你攻击!放毒!反攻倒算!抗拒审查!对审查怀恨在心!……”
多次逼供,忍无可忍,“腾”地跳起来,拍桌子大吼:“你们的目的达不到!”审讯者一齐站起来骂:“你简直无耻之极!”“混蛋透顶!”……
谁无耻,谁混蛋透顶,历史自将作出结论。
提到审讯的目的。审讯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据专案组的笔记本记载:“首先要他(指)承认同赫鲁晓夫说了高岗历史上的任职和成绩,然后要彭承认同赫谈这些话的目的是‘为了宣扬高岗,说明高岗是逼死的’”,“如果说是为了给赫解释,要打态度”。“我们所要达到的目的:彭认为高岗没有勇气,不应暴露过早,连累自己。手段不高明。应当沿着继续(按:原文如此)开展斗争,弄清问题。”
何等险恶、卑鄙的目的!何等凶残的想像力!
按照这一目的,从19日起,专案组开始用车轮战突击审讯,连续从晚上19时审讯到第二天凌晨3时。一堆人围着,你一喝,我一喊,轮班无休止地追逼,一句话反复问,直至极度疲劳,精神恍惚,“要什么给什么”,承认和赫谈了高岗问题。
专案组用这个手段依次而进,进一步逼交代在高岗问题上对赫鲁晓夫谈了什么。据专案组笔记,21日“夜战”,专案组4人要承认在赫鲁晓夫面前“主动谈高岗问题”,“为高岗树碑立传”,“为高岗翻案”,“勾结赫鲁晓夫反对我”。22日晚,连续8小时的审讯,要承认1955年见赫是彭主动的,不让翻译、武官参加是彭授意的,彭主动向赫谈高岗问题。审讯时制造极度紧张的局面,审讯后逼令即刻写交代,使本来就极度气愤、疲劳的不能休息。
从1月13日至23日,13天审讯17次,每次审讯都是先据理驳斥,最后在精神恍惚下签字承认。专案组每天向上报告“战绩”。17日,办事组成员催促专案组“想尽各种办法把进度搞快点……抓紧时间突,大会斗,小会突,专案审。”24日,专案组汇报战绩后,又指示:“专案工作最大、最难办的是”,“1955年的问题要抓紧,一定要攻下来”,“集中力量打歼灭战,解决问题时要人多一点,人多说得过他,人多压得住他”。
26日,从下午18时到第二天凌晨3时,专案组审讯连续9个小时。《哨兵日记》记载从审讯处被送回囚室的情况:“东倒西歪,前俯后仰,精神处于昏迷状”。
1月30日是春节,“春节前要定案”的计划完不成。29日,吴法宪指示专案组:“春节后再来个高潮,搞几个月不要被犯人同化了。专案就是把混进党内的修正主义分子挖出来,对于办成红彤彤的思想新世界是重大贡献。”
春节后的“高潮”,审讯的次数更多,时间更长。2月5日从下午14时30分到6日凌晨1时,审讯人轮流休息、吃饭,不能吃、不能喝、不能休息,连续被折磨11个小时。
专案组车轮战的审讯,不是为了弄清问题,而是逼取口供以便定罪。这一切又是以革命的名义、党组织的面目出现的。庐山会议后,曾经要求审查他;“”开始,他衷心欢迎审查,相信审查会洗清他的冤屈,澄清事实的真相。但残酷的事实使他认识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那从少年时代铸就的嫉恶如仇的霹雳般个性,他一生一世只服从于真理,不屈服于压力的刚烈气慨,此时爆发为对专案组的冲天怒火。他不顾灾难的后果,在被审时痛斥怒驳,对操生杀之权的专案人员捶桌怒吼:“你再审,我也是顽固!”“我就是顽固,顽固到底!”“你们把我枪毙了吧!我什么都不怕!”专案组人员恫吓说:“你这样做没有好下场!”他冷笑:“好啊!看你们有什么下场!”
然而,他认为专案组代表党。更多的时候,他不得不耐心地回答专案组的讯问,反复地说明情况。在每次车轮战的最后,他认罪、签字,在精神恢复后又否认、说明--用专案的语言来说,就是:翻案。
春节以后,专案组逼承认1959年在阿尔巴尼亚参加霍查举行的宴会后,和赫鲁晓夫在小休息室“密谈”,“勾结苏修”。反复说明,当时有各国贵宾在场,他和赫鲁晓夫只是礼仪性的见面,交谈数语,根本不可能“密谈”什么。把为这一问题被迫写的“认罪书”抄在日记本上,后面写上了一段话:“为此事费了半个月时间,有时搞到半夜,于是,我把平日里所想的和所说的,说成是同赫谈了。现在我知道了,一定要说成是同苏修勾结反对毛主席……现在我懂得了这一条。我过去的了解是,审查是要弄清真相,实事求是,作出合乎事实的真理结论。”“入党宣誓时说过,为了革命利益,必要时献出自己的生命。现在是时候了,应当为了党的利益,为了巩固和提高毛主席的威信,我应当坚决这样做。”
为了革命,为了党的利益,他应当按专案组的要求“认罪”以“巩固毛主席的威信”呢?还是坚持实事求是“抗拒审查”呢?他陷入极度痛苦与极度矛盾中。
3月4日开始,审讯所谓“取而代之”的问题。
一个留苏学生揭发,1956年她在苏联学习时,听到一个苏联学生说,赫鲁晓夫曾当着他叔父的面派人去见。转告彭两句话:“他可以取而代之,我支持他。”
对这份材料,连专案组自己也对其可靠性发生怀疑,但仍据此制定出了一个逼供的计划。据专案组笔记本记载:
“研究审讯彭取而代之问题计划:(1)八国之行,摸底探风,进行准备;(2)庐山会议直接,先礼后兵,逼毛主席检讨;(3)发动总攻击,取而代之。”
“尽力逼其交代出来。指导思想、步骤:连续作战,强攻打硬仗,围绕取而代之问题,穷追猛打”。
计划付诸实施了。七八个人轮番审讯,把摧残到极点。哨兵记载,一次从审讯室回到囚室“吃饭不知吃”,“砰的一声碗掉在地上。‘我赔,我赔!’”他突然想到这碗是公家的,“从衣袋里拿出5角钱交给哨兵”。
专案组正突击审讯时,发生了“三??二四”事件。直接负责专案组工作的大组副组长被“打倒”了,专案组整顿思想。4月5日,检查出“右倾动摇思想”16条。下据专案人员笔记的记载,录出数条:“我们的材料不是那么多,不是把他(彭)的锐气打下去了,而是挫伤了我们的锐气。”
“外调没有好线索可查,查来查去查不出所以然来,弄出些右倾情绪。”
“4个问题现在一个也没搞完,搞他的集团问题,搞下来好说,搞不下来怎么办?”
“是搞赫给他讲了这句话就算达到目的呢,还是继续搞事实呢?”
“应再搞事实,搞什么样事实?”
“的问题到什么程度才能结束,心中没数,现在走到哪里算哪里。”风波亭、莫须有,可见一斑。
所谓4个问题,是指要通过审讯逼承认并按既定内容交代的“彭、高集团”、“里通外国”、“小集团”、“取而代之”的4个问题。审讯4个多月没有达到目的。
1968年3月,的亲信被任命为办事组组长。接着,在第九次上当选为委员,接管了专案组。对的审讯再次加码。专案组的笔记记下了每一次审讯的情况,哨兵则被告知要记录下被审讯后回囚室的表现。
5月7日,从下午开始到8日凌晨1时,由陈×等5人“攻他的核心问题”,审讯室内忍无可忍,火山爆发。他怒吼、痛骂。主审人鼓动其部下的士气说:“顽抗是敌人的本性,是必然的”,“不交代不能收兵”。最后,陈×的笔记记着:“我们的目的基本实现了。”
在半昏迷状态下回到囚室,拿出一张纸条写下:“为了革命的利益,必要时可以献出自己的生命。这是我入党誓词的最后一句,现在是时候了。”
专案组经10个月的审讯,用“莫须有”、“逼供信”的手段,制造出了一个《关于里通外国问题的审查报告》,于9月18日定稿上报。报告中说:“1959年彭、赫在地拉那直接勾结,是有预谋的,他在同赫的谈话中,恶毒攻击党的三面红旗,露骨地向赫修表示了他的野心。赫鲁晓夫对我党也大肆攻击,支持取而代之。供认他到国外反对毛主席是为了制造国际,取得赫修集团的支持,以达到篡党篡国,夺毛主席的权,颠覆专政,实行资本主义的罪恶目的”。
1968年8月25日,和其他“案犯”由罗道庄被转移至什坊院继续监禁。什坊院监禁点是以一座木质结构的小楼为主的小院,楼前一些低矮的平房住犯人。小楼做了办公室,正好居高临下进行监视。
从被揪以来,忍受着的批斗、哨兵的监视、专案组的审讯,期待着一个伟大的时刻--中国共产党第九次。他期待“九大”使党的一切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他熟悉运动、群众运动的规律,也相信驾驭历史的能力。冲动的热浪过后,定会有冷静的总结与处理。
狱中笔记:为增主席威信可献生命
2019-12-05 18:2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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