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堂"经典教学"课带来的思考

2019-12-05 09:57:09

一堂"经典教学"课带来的思考北京,某校。上课铃声在校园里响出共鸣。
  铃声止息,所有的走廊都静悄悄。
  这是一所很好的学校。
  这是学校里一个很好的班,学生们已坐得整整齐齐。
  今天,英美教育专家要来这个班听课。
  他们已经来了,他们听到皮鞋在教学楼宽敞的长廊里发出清晰的回响……陪同前来的还有中方教育部门的领导。
  大家坐定,授课的老师走进来了。
  同学们起立后坐下,老师侧立于黑板前。他的目光没有去巡视全班同学,而是望向窗外。老师的头上已有不少白发,黑板衬出他侧立的剪影……这时刻,你发现,当学生连窃窃私语都没有时,教室里也并非完全安静。
  你还能听到翻动书包的声音,一支笔从谁的手上放到桌面……老师仍然侧立,望着窗外,好像在酝酿什么。就这片刻,你听到,静了,更静了,一切声音都没有了,世界静到连听课的外国专家也仿佛不存在了。
  这时,老师转过身来从容说道:“现在开始上课。”
  老师语言精练,没有废话。老师教态从容,板书时大家听到粉笔在黑板上行走的声音。板书非常漂亮,极有条理。老师提问,学生回答踊跃,而且答得相当有水平。
  老师间或又在黑板上写出若干字。黑板上的字渐渐丰满起来,那字大小不一。有些字,老师大笔一挥画上一个圈,或一个框,或一个大三角,看起来错落有致,鳞次栉比,像一个框架图。
  整堂课,老师没有擦一下黑板,也不必学生上去擦黑板。板书上没有多余的字,写上去的就是重点,就是学生该抄到笔记本上去的。老师继续提问,学生解答仍然踊跃,仍然不乏精彩。
  整个教学过程非常流畅。最后老师说:“今天要讲的都讲完了,同学们回去做一做课本上的习题,巩固一下。”
  铃声响了。
  下课。
  整堂课无懈可击。
  这是一位特级教师,他露出了笑容。
  同学们都很高兴。
  陪同外国专家听课的中方教育部门的领导也很高兴。
  外国专家听了却说不出话来。“或许他们也很惊叹?等到了会议室再听他们的意见吧!”中方人员想。
  到了会议室,我们虚心地请外国同行提意见。
  外国同行说话了,他们说:不理解。
  我们问:为什么?
  他们说:学生都答得很好,看起来学生们都会了,为什么还要上这堂课?
  这个问题,把中国同行都问住了。
  这问题反映的就是当今欧美教育和中国教育的区别。
  欧美教育认为,当老师讲得非常完整、完美、无懈可击时,就把学生探索的过程取代了,而取代了探索的过程,就无异于取消了学习能力的获得。
  所以,外国同行说,他们想学生在课堂上是怎么学的,但他们只见老师不见学生,因而认为这不是一堂真正的课,而像是一堂表演课———学生在看老师表演。
  可是,教学、教学,在课堂上的45分钟,难道老师不该教得精彩、精辟吗?学生除了课堂听讲和踊跃回答问题,课外不是还有许多时间去练习和温习吗?
  这不仅是中国教师的理念。中国家长都希望孩子能上个好学校,能遇到好老师,不就是看重老师教的水平吗?
  “儿子啊,你上课别说话,别做小动作,你得好好听!不好好听,你怎么能学会呢?”所有的家长都这样说。
  可是西方教育认为:学生上课就是要说话,要动手,要又说又动,又说不做。
  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方式。到底哪一种好?
  不要问上述老师是谁,也不要问上述那堂课发生在哪里,从都市到乡村,虽然许多教师还达不到这位特级教师的水平,但此种教育方式在中国无数课堂里反复呈现。
  你会不会问:我们这样教,有什么不对吗?
  我选择从这堂“经典课”下笔,是想一步就写出,这已经是我们行之已久的认为很高水平的课,但就是这样的课,是需要从根本上变革的。这意味着中国要变教育,有相当广泛的现状要变,有相当艰巨的路程要走。
  2003年春,总理说,要像宣传劳动模范、宣传科学家那样,宣传教育家、宣传优秀教师。
  此前半年,北京市已筹划在2003年教师节向全市推荐一位模范特级教师,北京市委教育工作委员会邀请我采写。那时我想,北京市有14万中小学教师,200万中小学生,还有10万大学教师和100多万大学生,是中国师生最多的城市,要向全市推荐一位特级教师,这会是怎样的教师呢,总不寻常吧!
  我想写“中国亟须变教育”蓄日已久,便答应去访问。出发那天,北京市教工委的一位处长开车把我接去石景山访问,我是带着一个谜出发的。
  因为北京最负盛名的中学是北京四中和北师大附属实验中学等。譬如四中,高三8个班400名学生,每年考进北大、清华的约150名左右,考进重点大学的95%以上。这不仅在北京是最拔尖的,在全国也是顶尖的,为什么北京市要推介的模范教师不在这些著名中学?
  北京人还有个说法:“西城的教师,东城的领导,海淀的家长。”这是说,在北京18个区县中,西城区富有经验的教师多;东城区是北京市委、市政府所在地,领导关注多,校领导水平也高;海淀区有许多家长是教授和科学家。这3个区的高考成绩,其他区县没法儿比。但这位特级教师不在上述3个区,而出自石景山区。为什么?
  我想,事情出人预料,必有非常之事和非常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