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处的梦想

2019-11-21 18:53:31

湖北武穴市实验高中 方军勇
  
  因为喜欢,并且发表了一些文字,被同事戏称为“文学青年”。这个称谓让我脸红,并不是因为它“不合时宜”,而是因为我清醒地知道,我离文学很远,并且我快不是青年了。
  
  我的内心深处存在着文字情结。这源于童年时的向往。在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我的哥哥已经成了一名文学青年,他买了大量文学著作和期刊,并且向报社投稿。尽管他只有初中学历,但通过勤奋自学,不懈努力,他的名字不断出现在各类报刊上。当一个个牛皮信封出现在他的书桌上时,我便羡慕不已,并产生无限遐想。
  
  我幻想收到这样的信封,打开,里面是发表了我的文章的报纸。我幻想收到来自四面八方、各式各样的样报。
  
  这是我对于写作最初的渴望。
  
  但我在写作上毫无天赋,也不勤奋。童年时的羡慕也并没有随着时间的行走而成长,梦想成了一条断流的河。直到大学,身边涌现出大批写诗写小说的同学。他们的激情感染了我,我已经风干的梦想才又跃跃欲试,梦想的小河流水潺潺。但我羞于光明正大地把文学视为梦想,我只敢有那么一点隐秘的渴望。
  
  大学有那么多无可寄托的时间,我便自娱自乐地取笔名,写简单粗糙的文字。我连个像样的笔名都取不了,更遑论文学了。
  
  这样遮遮掩掩、断断续续地写了很多年,越遮掩,越容易制造朦胧神秘,越被人猜测为我热爱文学,我如何如何。其实我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常常羞愧难当。
  
  当我终于第一次在报纸上发表了文字,当我第一次收到印有我名字的牛皮信封时,我彻夜难眠,兴奋了三天。
  
  我的热情开始膨胀,我的梦想开始夸张。当作家,出书,以写作为生……
  
  我志向高远,失望却接踵而来。文字本可以带给我的快乐一次一次地稀释。我甚至有一段时间憎恨写作。我强迫自己面对事实:自己其实离文学很远,只是离文字很近。我做不了诗人,也写不了小说。
  
  这让我很纠结:文字,爱还是不爱?
  
  我到当年志于文学的同窗那里去寻找动力,却发现大多早已偃旗息鼓。“兄弟,我不写诗歌已多年”,这是当年半夜爬起来写诗的家伙说的——很典型的移情别恋。
  
  热爱文字,梦想文学,成了不成熟的行为,甚至惹人同情。
  
  文学似乎只属于远离现实生活压力的年轻人。但我身边的孩子,已经越来越少以文学为梦。
  
  我高远的梦想,有些另类。我感到了孤单,年龄越向上爬,越如此。在这种心境下,我又一次读到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突然为备受嘲笑的燕雀感到委屈。
  
  鸿鹄伟大,它可以飞得很高很远,它当然志存高远。但是,梦想只能在高处吗?燕雀平凡,只能飞越树梢,飞过屋顶。那么,飞上山峰难道不能称之为梦想?我就是平凡的燕雀,我也有自己的梦想,尽管很低,很近。
  
  倘有人再问我为什么热爱写作,我会说,我不是为了当作家,也不是为了猎取名利。我的梦想很简单:当我老了,我可以依靠写作消磨大把时光,以免空虚无聊。简言之,就是做一个文学老人,仅此而已!
  
  低处的梦想,也很美好。(来源:《语文报·教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