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时代大师为何难以产生

一代大师启功先生与世长辞，驾鹤西去。社会各界人士深深怀念离去的大师，同时也满怀思索和忧虑——我们的时代还能造就像启功先生一样的大师吗？中国艺术研究所中国文化研究所所长刘梦溪先生认为“晚周”、“晚明”、“晚清”是大师辈出的时代。复旦大学历史地理研究中心葛剑雄教授则指出，社会的物质条件可以逐步积累，并且一定是越来越进步，人文条件却并不必然如此。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内，我们很可能看不到下一位大师的出现。作为农村的一线老师，我想就此谈一点个人的看法。

我在基础薄弱的农村中学教书，长年累月接触农村的学生。无论学生的家境富裕，还是贫穷。他们虽然身处偏僻的边疆，价值取向却一点也不落后，并且能紧跟时代的脚步，顺应社会的潮流。在我们这儿，学习刻苦，成绩优秀的学生是要受其他学生的排挤和打击的。他们排挤和打击别人的理由充足且理直气壮：“某某除了会学习，他还会什么，瞧他那傻样！”他们的言外之意分明是：一个学生不会迟到，不会谈恋爱，不会跟老师唱对台戏，不会在班级制造麻烦，只会埋头读书，出了校门走上社会能干什么。这些学生流露的思想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危言耸听。他们所说的话是有一定的根据的。在他们的身边，县上的科长局长，乃至县长都是这所学校毕业的学生，他们在校的表现让老师头痛，学习成绩一塌糊涂。县上能挣钱的大老板呢，也是斗大的字能识一筐的人。在急功近利的社会，权和钱是衡量一个人成功的标准。有权有势的当地名流显贵，他们的经历无形之中成了学生争相效仿的榜样。不管你承不承认，事实已经摆在我们面前，你能责怪学生幼稚无知吗？我曾经教过一个成绩很差的学生，他指着成绩优秀的同学，大言不惭地说：“这些人将来都是我的打工仔！”那种比丑的豪迈不能不叫我瞠目结舌。在他们看来，认真学习有什么用呢？因为在社会上混出个人样并不一定靠真才实学。

假如你认为这些学生的追求很庸俗的话，他们中间也不乏追求高雅的。相当一部分学生是铁杆追星族。他们追星并不是学习歌星影星吃苦耐劳的精神，而是幻想一夜之间名噪大江南北，一举成名。因此他们对歌星影星有近似疯狂的兴趣，他们喟叹自己生不逢地，没能生长在大城市，无缘跟自己崇拜的歌星影星见面。虽然自叹无缘，他们却能间接制造有缘。他们孜孜不倦地建立歌星影星档案，不遗余力地四处搜集他们的轶闻趣事；以知道他们的嗜好和私生活的细节为荣，以模仿他们的举手抬足为能事。为了在电视上看一场自己崇拜的歌星影星的演出，不惜撒谎逃课骗老师，只要能一睹歌星影星的风采，荒废学业又何妨？歌星影星的今天，说不准就是自己的明天。不是有媒体报道吗？有些名人的文化修养很差，他不照样当了歌星影星吗？他们能做到的，我何必去坐冷板凳死抱书本活受罪呢？

有学生崇拜歌星影星，还有学生是韩寒郭敬明的死党。别人喜欢熬夜睡懒觉，他也熬夜睡懒觉；别人喜欢染发留长发，他也染发留长发；别人喜欢在课堂上阅读写作，他也喜欢在课堂上阅读写作；别人各门功课开红灯，他也各门功课开红灯……别人的优点学不会，缺点倒是不加选择全盘接受。老师给他指出，他还振振有辞，各种歪理一大套，弄得老师无可奈何，哑然失笑。

鲁迅先生说过：“所以看十来岁的孩子，便可以逆料二十年后中国的情形；看二十多岁的青年，——他们大抵有了孩子，尊为爹爹了，——便可以推测他的儿子孙子，晓得五十年后七十年后中国的情形。”大师的出现需要各方面的条件，但关键在人。我们的未来——青少年的状况确实让人沮丧。他们心浮气躁，模仿成人试图跨越文化积淀的困难挫折，缩短成功的过程。因此，在成长的道路上，他们的追求无不打上了功利的烙印。如果把大师比成一棵参天大树，它的成长需要适宜的土壤、水分、阳光和空气。仔细打量我们所处的当今时代，不能不叫有识之士感叹：大师在萌芽状态已被功利窒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