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字源流
“触”是“觸”的简化字。这算是成功的简化,它较接近字的初意。
现在发现最早的“触”是小篆,它的左边是“角”右边是“蜀”,“蜀”是什么呢?甲骨文和金文都是一种虫子的象形,类似今天蝶和蛾的幼虫。许慎在《说文解字》里说:“蜀,葵中蚕,从虫,上目像蜀头形,中像其身娟娟。”,不足20字,勾描出这种虫子和字形的关系。恰好《诗经》里有“娟娟者蜀,杰在桑野”。用今天的白话说就是“一弓一弓地爬的桑尺镬,久呆在种着桑树的田野”。这倒是为《说文解字》作注。
远古中国西南之地盛产这种“娟娟之虫”,因此,它升为当地人的图腾,估计最早的氏族首领也以它来命名,渐渐,先人管此地叫“蜀”,就是今天的四川。顺带一句,四川另一简称“巴”。甲骨文是蛇的象形,缘于此地多蛇。谁想得到,“巴蜀”这个中华天府之国竟是虫蛇的乐园,或许虫蛇的喜好也是人赖以果腹的美味。
“触”善激活人的想象,尖而硬的兔(如犀牛角),象征着主动。《淮南子》里有“有角者触”,还有共工“怒而触不周之山”则体现着主动。小牛在角刚萌芽时,见什么顶什么。“初生牛犊不怕虎”多是描述此时的幼牛。听当地农民讲,牛长角时极痒,只有顶东西才解痒,类似小猫长牙时见什么咬什么,也为了解牙根痒痒。
软而灵的“蜀”(虫),象征敏感,甲骨文字形顶部还伸出两根触须,那是小肉突起,极敏锐,你碰它甚至还没触着,它即刻缩回去。逗过虫子的人都有这种经验,大肉虫子,尤其视觉不发达的花点黑纹的红肉虫,不管你触到它肉身的任何部位,它都闪电似的缩成一圈。
先人字创得妙。人的触觉主动敏感。还有什么能像“角”、“蜀”的组合更好地揭示触觉呢?
常识告诉我们:人的触觉最敏感的部位也极像角和虫的肉突起,比如舌头、乳头,它们甚至是感觉的焦点。
在视、听、味、触、嗅觉中,有人看重视、听觉,以为这是人们获取知识经验的重要工具。特别是在艺术审美领域,好像一切美和艺术品都为了满足视觉听觉。其实触觉的重要性远比我们想象的重要,毫不夸张地说,触觉是人的感觉基础和基础感觉,我们可以用“感触”来置换视、听、味一切感觉,而不可反过来说“感听”、“感视”、“感嗅”、“感味”。
人是从触觉开始的。新生的婴儿,在吸吮母亲乳头的触觉中感到存在的,妇人的母性也是在孩子的吸吮的触觉中升扬的。我听过多个母亲描述孩子吃自己第一口奶时的体验:就在这婴儿的唇舌蠕吮乳头的触觉中,似电击中了心,随即颇麻弥漫到全身,不由地自己崇高起来,从此,谁也不能将这个孩子和母亲分离。
人视听觉的丰富是以触觉为内涵的。像冷热.、粗细、糙滑、尖钝、疼痒都是触觉感受。我们看见一美女,感到皮肤细腻滑凉,特有质感,这绝对是触觉经验作怪。我们听到一段乐曲的粗糙钝疼也是触觉经验沉淀在听觉里。将音乐演奏得能触摸是一些音乐大师的最高追求。根据《易经》“触类而长之”而引申出的成语“触类旁通”,说的是“掌握了某一事物的知识而推知同类中其他事物:r}}0深一步体悟它该是通感。即通过触觉感受而转换为视、听、味、嗅觉,反之亦然。
近日看见一篇谈论噪声的文章,说声音超过80分贝则损害听觉,超过90分贝则无法忍受、超过110分贝会使耳道疼痛。也就是说,声波达到一定强度,刺激的是触觉。视觉也如此,不信你看阳光下的雪山或电焊白光,也会刺得眼睛生疼,这也是在刺激触觉了。那么嗅觉呢?“除了手、唇、肢体与肌肤的可触性之外,鼻孔的呼吸也产生隐秘的抚摩作用,吸入的气流犹如一只无形的手,一只无限轻柔的唇吻摩着我们的体内,气与我们的器官与肺腑接触着并在其间循环往复地流动着,接受到它的轻抚所带来的柔滑、清爽、湿润,在那里产生轻轻的颤栗,这是手所达不到的深处。这样,往深了说,人的感觉都是触感。
触觉是深刻的。因为痛苦使人深刻,但没体会到肉体痛苦的人怎么也找不着精神痛苦的感觉。我知道一个小女孩,天生无痛觉。怕疼的人说那不美死了?真是这样吗?她一年之内就骨折了二次,因为不疼,她碰哪都不知轻重深浅。更麻烦的是她没有同情心,自己不疼,也体会不出别人的痛苦。当看到杀鸡宰猪或电影战争血淋淋的场面,她无动于衷。触目惊心”,对她则失去了意义。
当代科学研究表明,人的触觉神经末梢是藏在真皮或粘膜中的一个个小突起,这真是惊人的巧合,让你不得不赞叹先人:角虫的突起,在象征着舌、乳、阴的同时,还暗示着皮下的一个个小肉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