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治理是本次上的重要议题,大气污染、污水直排和垃圾不能进行资源化处理是北京“大城市病”面临的主要“挑战”。市、北京市市政市容委副总工程师王维平,从1975年就开始投身北京的“垃圾处理事业”,一晃40多年过去了,今年已年过六旬的这位垃圾处理专家,仍带着一份沉甸甸的关于垃圾治理的建议上会。对于北京的垃圾治理,他有太多话想说……
“垃圾治理三件事,我们刚做好一件”
王维平告诉北青报记者:“垃圾处理的无害化、减量化、资源化是垃圾处理的三件事,我们在垃圾无害化处理方面,是有法可循的。”在王维平看来,北京的垃圾无害化处理率,已相当于国际上发达国家的水平,“我们垃圾厂用的都是世界最先进的设备,运输车也不错,处理结构也很合理。”但是,垃圾的减量化、资源化工作,王维平在调研中发现,却是无序且落后的。
什么叫做垃圾的减量化、资源化?作为北京固体废弃物管理处的调研员,王维平做了一个生动而专业的阐释。他解释说,垃圾的资源化应该要做到七个方面的管理,包括限制包装、净菜进城、旧货交易、废品回收、不剩餐,以及酒店减少一次性用品。这七个方面,北京都还没有做好。
除了限制包装、净菜进城的垃圾“减量化”,在王维平看来,当下最严重、最迫切需要解决的,是垃圾的“废品回收”。
垃圾回收缺政府团队
“北京现在有10万人在干这件事,靠收废品、捡垃圾为生。第一代人1978年进京,现在已经发展到了第二代……”说起北京以回收废品为生的这个庞大群体,王维平十分熟知他们的生活故事和发展历史。
他喜欢用武侠小说里的语言形容这个群体,“就像‘丐帮’一样,他们一共分了13个帮,聚集在北京四环外的82个‘营盘’,一个‘营盘’里住着2000多户人。13个帮中,最大的帮是川帮,巴中一个市就有4万人;第二大帮派是河南帮,1.7万人;还有河北帮,规矩是不准进四环路,只能在四环路外接垃圾……”
用王维平的话来说,这群人经过30多年的发展,已经自发形成了一条产业链,“捡塑料的运到河北文安县,包装运到河北保定,金属运到河北灞州,鞋底胶皮运到河北定州,玻璃运到邯郸……他们的分工非常细”。
“你不信对着一个垃圾桶观察,一会儿过来一个人专捡废纸,一会儿过来一个人专捡玻璃和金属,一会儿过来一人专捡塑料……”
而回收的废品数据,则相当惊人。王维平的调研数据显示,2014年北京的垃圾产生量700万吨,他们捡来的运到河北的垃圾,同样是700万吨。
700万吨垃圾分拣回收将是下一个难题
“北京因为疏解任务,正在退出低端业态,河北的小塑料厂、造纸厂、小冶金厂也在关。这个行业马上就要面临破产了。”按照王维平的分析,这些民间回收队伍的破产,将直接导致北京的垃圾处理量成倍上升,“如果垃圾运不出去,怎么办?”
王维平说,曾有人找我求助,“说大哥你看这纸板,原来1400元钱一吨,现在600元了。河北的厂子已经关了,没人要了’。”
建更多的垃圾厂,提高垃圾处理能力?对于这样的对策,王维平表示不切实际,“北京没地了。建一个垃圾厂最少得花3年的时间,而且建谁家门口都不愿意”。
“北京因为疏解任务,正在清退低端业态,各区的废品回收人群都正在萎缩,82个废品回收集散地正在逐渐消失。王维平认为,眼前最急迫的就是要解决废品回收行业的萎缩,政府应该下大力气成立正规的垃圾回收公司,并对低价值可回收利用物给予补贴。
否则,年产700万吨的垃圾如何分拣回收,将是城市下一个难题。
垃圾分类这条路预计要走20年
垃圾的资源化处理,涉及民众最直观的一个问题就是——垃圾分类。王维平对于垃圾分类“难”的症结,提出一个根源性问题,垃圾分类是后端决定前端。后端有什么手段,前面就怎么分。2008年以前,后端只有垃圾填埋场,还有一群自发的废品回收群体。
为了解决垃圾分类问题,2008年之后北京开始进行垃圾分类试点,“后端具备分别运输、处理条件了,前端开始分类。这就是现今垃圾分类示范小区的由来,试点之后,就变成示范了。但问题是面还不够大,还只停留在试点的阶段……”
“没有严格的处罚,也没有诱人的利益,”对于垃圾分类难的症结,王维平如是解释,“如果说一不进行垃圾分类就狠罚,谁还敢不分。”
目前,本市垃圾桶普遍分“可回收”和“不可回收”两类,为何没有更细的分类?“垃圾分类是‘慢工’,需要慢慢教育、宣传,由简入繁,”毕业于早稻田大学环境专业的王维平举例说,“日本分13个桶,每个家庭得有13种垃圾袋,咱俩桶都分不来了,13个桶更没法分好。”王维平说:“日本1989年推行垃圾分类,27年过去,还有13%的市民不按规矩分类;德国人从1992年开始垃圾分类,还有17%的人不进行垃圾分类。”王维平表示,垃圾分类,预计要走20年。
北京垃圾的减量化、资源化,究竟难在哪儿?
王维平今年带上两会这样一个建议,他建议由市长牵头,依法启动本市垃圾减量化和资源化工作。原因是,他认为垃圾减量的七个问题,分属不同部门管。
限制包装、废品回收,市商委管;净菜进城,由农业局管;旧货交易,发改委管;酒店一次性东西使用,旅游委负责……这么多不同部门,“副市长也分管不同领域,所以必须由市长牵头。”
“我的建议里,第一,市长牵头;第二,要依法;第三,启动。”对于垃圾治理的牵头人,王维平坚定认为,一定要由市长来牵头。
“我深爱我的事业,但是我老了……”
与共和国同岁的王维平,一生历经沧桑,下过乡,当过北大医生。“下乡时,黑龙江零下40摄氏度我睡在羊圈里”。1975年,王维平辞了大夫的工作,到环卫局负责垃圾厂。为了自身专业的提升,王维平又辞了环卫局的工作,到早稻田大学重学了8年环境化学、环境工学。
当时跟随家人已在日本长期生活的王维平,再次打算回国。他说自己至今忘不了父亲送别他的那一幕,“我父亲从仙台送我到东京成田机场,送了一程又一程,一程又一程,这一路四个小时只问我一句话,‘小平想好了?一定要回去吗’。”
“我知道他不愿让儿子离开,看他那满头的白发,当风抖着,我知道他不舍得我。但是我和父亲说,您原谅我吧,我学环境的,日本环境问题基本解决了,但中国经济高速发展面临严重的环境问题,我得回去……”
1995年,王维平离开日本,继续投身北京的垃圾事业。2000年,作为北京市环卫行业唯一的留学人员,王维平被调到固体废物部门从事研究。研究了一辈子的垃圾,如今已是北京市政府参事、北京市市政市容委副总工程师的王维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饱经沧桑的脸上挂着不可言说的无奈,“我深爱我的事业,但是我老了……”本组文/本报记者林艳
来源:环球网